小时候段楚不允许她住在房间里,她只能睡在安俞在阳台铺的小床上。
那时候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她夜里睡不着,总想着打开阳台的窗。
一直到有一天的夜里,她偷偷开窗,被夜里醒来喝水的段惠撞到。
那时候段惠高中,对谁的态度都是淡淡的,对于突然出现的妹妹,她没有段楚那样的反感,也没有欢迎,冷漠得一切都与她无关。
那天夜里,她看着她,四只格外相似的眼睛相对。
段惠看着她,手里拿着一杯水,轻声问她:“要喝水吗?”
一瞬间好似唤回她的理智,她关上窗,摇头,缩回自己的小床。
原以为段惠会直接走了,但是却听到她的脚步声,停在了她的身边。
小小的行军床,其实她翻身都要注意掉下床。
睁开眼,看到拿着半杯水的段惠,然后把水杯递到她的面前,“哭了半天喝点水吧。”
她连忙拉上被子盖住枕头上的湿漉的痕迹。
段惠坐在沙发上看着她,把手里的水杯递给她。
她接过水杯小口小口喝了起来,一边喝一边掉眼泪。
来这里三个月,她一点都不习惯,也讨厌班里的同学总是嘲笑她的普通话,说她黑,也讨厌英语课,她没学过英语,只有她一个人不会,也只有她一个人念得磕磕绊绊。
她没有朋友,也没有和她说话,她想回家。
理所应当的被忽视,直到段惠看出她的窘迫,看出她的难堪。
半杯水她喝不完,可是又不敢倒,慢吞吞的喝,时不时偷瞄段惠,直到段惠把水杯拿走,放在茶几上,开口和她说:“喝不完就不喝,吃不下的就不吃,不要委屈自己。”
她泪眼婆娑的应下。
段惠看着她的床,眼里的情绪不明,掀开她的被子,牵着她的手:“以后去我那睡。”
从那天起,她再也不用睡在阳台的小床上。
有洁癖而又冷淡的大姐容忍着她的进入,告诉她,飞得更远就不会被这个家困住。
她压下心里的苦涩,看着安俞和段天聪,“你们只看到池竞因为我打了时修,却没人问过我原因,宁愿相信别人也不想听我的解释,因为在你们心里,我就是那样的人,因为我不在你们身边长大,你们从来不了解我,你们觉得我有很多问题和毛病。”她紧紧攥着衣角,一抽一抽的开口道:“我虽然在长溪长大,家里不富裕,可是我爸妈也把我教的很好。”
“至少我不会像你们认为的那样为了钱没有下限。”眼泪划过脸颊,火辣辣的疼。
桌上的几张照片,池竞护着她的脸,不想让她被拍到。
这些照片只能拍到她的侧脸。
虽然没有意义,但她还是开口解释:“昨天是时修来找我,逼我和他和好,我不同意,他把我关起来,想要……”后面的话甚至难以启齿,她深吸了口气,做了很大的斗争,最后又接着道:“想要强迫我,然后池竞来救我,就这样而已。”
她抬头看了眼段天聪,“我没有挑拨他们的关系,也不是为了钱攀豪门。”
“泱泱,你怎么不告诉……”
安俞的声音在此刻也只显得格外讽刺。
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可是告诉他们会有用吗?
为什么她从来不和他们诉苦,为什么对他们那么疏远。
受了委屈她也想和段楚那样扑进妈妈怀里哭诉,可是从没人为她出谋划策,让她怎么诉苦。
“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她弯腰去把那些照片尽数捡起来,装进自己的书包里。
看她要走,安俞连忙拉住她,心里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程蕴转头看着安俞拉住她的手,对上安俞的眼睛,只是别过头,然后轻轻掰开安俞拉住她的手,声音里带着隐隐的哭腔,但是又异常坚定:“以后我就不回来了。”
安俞掩面哭泣,程蕴深吸了口气,继续道:“以后段家还是两个孩子,你们就当我已经死了,在你们送出去的那刻就死了。”
死掉的是段家的二女儿,活下来的是程家的小女儿,程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