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彦洵说完，也不再管沈奕君是个什么表情，起身扫了一岳秉一眼，就抬腿往外面走去。路过脸色已近乎灰白的费凯泽时，他顿了顿，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今天真是，谢谢费叔了。”

直到舒彦洵的身影消失不见，岳秉才松了口气，走到还魂不守舍的沈奕君面前，用手在她眼前挥了挥，边挥边喊：“回神了！”

沈奕君被他的破锣嗓子一惊，反射性地一把打掉他的手，没好气地瞪着他：“有话好好说，吆喝着你的公鸭嗓子动手动脚的干嘛？”

“我是想提醒你，别再傻楞了！”岳秉揉着自己吃痛的手，一脸的唾弃：“我是要在这裏待到下班的，你要是想回公司，现在追着舒老板的车回公司应该还来得及！”

沈奕君白了他一眼，“我有手有脚干嘛要跟着那种满身铜臭的商人走？”

“哟呵？沈小姐涨脾气了？”岳秉很是惊奇，“我只是想着你包还在老板车上。”潜臺词是反正都要去找老板，何不搭个顺风车？

沈奕君：“……”

她又狠狠地给了月饼一个白眼，急冲冲的往围挡外跑去。

岳秉见沈奕君也没影儿了，这才准备进会展中心继续他的监工工作。他正要转身，却看到二十分钟前还不可一世的费凯泽面如死灰，双唇哆嗦着站在大太阳底下。他暗自摇了摇头，也没再管这人，径自去裏面巡视了。

沈奕君火急火燎地往外跑，生怕老板直接让司机开车走人。不过幸好，老板的车还停在那裏。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去开门，然而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门依然纹丝不动。沈奕君拍了拍窗户，示意司机把门打开。

司机大叔摇下车窗，冲她一笑，大手一抬，示意她此门不开，去坐后面。

沈奕君：“……”

她要是想跟着老板坐后面，何必还来敲窗。

她张口想说点什么，奈何司机已经把车窗摇上去了。

沈奕君想了想自己包，跺了跺脚，最终还是开了后面的车门，坐了上去。

舒彦洵正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沈奕君偷偷看了他一眼，觉得老板大概是不想也没工夫理自己，自觉地往远离舒彦洵的方向靠了靠，也闭上眼睛准备一路装死到公司——

“今天感觉怎么样？”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一惊，沈奕君连忙睁开双眼往舒彦洵那边看去，然而舒老板正保持着与刚才一模一样的姿势，除了嘴皮子其他地方都不带动的。

沈奕君不知道他指的什么，又见着了他笑面虎的一面，暗忖着还是不要得罪他的好，如实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那天被费主任带到舒彦洵面前，费主任对舒彦洵的态度简直称得上狗腿，对待上级和对待下级的变脸速度堪比川剧。然而今天在撕破脸皮之前，显然是不怕舒彦洵的。之前恭敬的模样都是做给人看的。

而舒彦洵……

沈奕君趁着舒彦洵闭目养神，仔细端详着他。她把毕生的精力都奉献给了游戏，对于男色的判断及审美趋近于零，举个例子就是她觉得被小卷毛他们称为系草的哥们儿和她那六十好几精神萎靡的老师，没什么区别。在这种情况下，她在见到舒彦洵的时候，心底冒出的第一个形容词居然是“非常好看”。

“非常好看”大概是她有生以来给予一个男性同胞最高的评价了。

在这么一个她觉得“非常好看”的人手下工作了半个多月，她只觉得这个老板很和善。偶尔她犯得小错会他会帮忙纠正，有时候会拿起老板的架子和他们开玩笑。但总得来说，是个没什么雄心不怎么管事并且不难相处的老板。但在今天，她才知道自己跟猫一样闲散的老板其实是只假寐的老虎。他的和善闲散和平易近人只是为了麻痹公司裏扎根已久中饱私囊尸位素餐的老人们。抓到把柄毫不留情，干凈利落到让老油条们还来不及反应。然而在发落人的同时，他又能很好的审时度势，找到将损失降到最低的法子。

这一切都让沈奕君不能把他和在办公室裏的那个老板联系在一起。

沈奕君暗自在心裏嘆了口气，心想她果然还是太年轻。

容易被表面的功夫糊弄。

舒彦洵在她走神的时候已经睁开了眼，他看着她的面色明明暗暗转换不停。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的笑，他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

沈奕君将註意力转回来，见老板正直直的看着她，没由来的有点心慌。她故作镇定地把头转向前方，看着前面空旷的马路，有点迟疑：“立威？”

舒彦洵顺着她的动作往前看去，阳光下的马路有些晃眼，他定定地看了几秒，才悠然道：“华尙那么大个集团，c市每年占的总营业额不过百分之六。”

沈奕君听到“百分之六”，註意力立马跑到了其他地方，她眨了眨眼睛：“所以你真的是被流放的？”

语气裏带的八卦七夕让舒彦洵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是自己请调过来的。”

“为了百分之六裏的蛀虫？”沈奕君有些不解。

“不，”舒彦洵摇了摇头，“他们虽然贪，但也并没有触及到老爷子的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