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寒渊峰,寒潭静室。青屿柏正端坐在蒲团上,指尖捻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简,神识沉浸其中,似乎在研究什么高深的功法。然而,他那琉璃色的眼眸深处,却并未完全聚焦。方才玄智辰离开后,他便再也无法静下心来入定。脑海中,总是反复回放着窥天灯中那一幕——龙牧宪对烟荷依温柔的笑,烟荷依对龙牧宪亲昵的依赖。还有……玄智辰刚才在他面前,那看似恭敬,实则暗藏偏执的眼神。以及,烟荷依那番看似无意,却精准地戳中人心的话……虽然他并未亲耳听到,但以他的修为,想要感知到远处的谈话,并非难事。他缓缓放下玉简,指尖微微泛白。烟荷依……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小弟子,心思竟已变得如此深沉。她对龙牧宪的利用,对自己的窥探,都隐藏在那副天真娇俏的皮囊之下,不动声色,却又无处不在。而龙牧宪……青屿柏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那个他倾注了无数心血养大的孩子,终究还是被表象迷惑了双眼。他对烟荷依的情意是真的,对自己的误解和疏离,也是真的。烟荷依那番关于“落寞”的话,或许真的在龙牧宪心中激起了一丝涟漪,但这涟漪,很快就被他对烟荷依的在意和对自己的畏惧所淹没。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提前离开,并非因为“落寞”,而是因为……他再看下去,怕自己会控制不住眼底翻涌的情绪。怕那深藏的情愫,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泄露分毫。那样的后果,是他无法承受的。“呵……”一声极轻的叹息,从他唇间溢出,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几乎听不见。他重新拿起那枚玉简,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上面。玉简上记载的是一种极为古老的疗伤功法,晦涩难懂,需要极大的专注力才能领悟。他需要让自己忙起来,需要用修炼来麻痹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可越是想专注,脑海中就越是纷乱。龙牧宪的笑容、烟荷依的眼神、玄智辰的阴鸷、还有那挥之不去的、关于“落寞”的评价……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眼前旋转。最终,都定格成了寒渊峰上那终年不化的积雪,一片苍茫,一片冰冷。不知过了多久,静室外传来了一阵极轻微的灵力波动。这波动很熟悉,是负责打理寒渊峰的外门弟子送膳食来了。青屿柏收起玉简,恢复了那副清冷无波的模样。石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低着头的外门弟子,端着一个托盘,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将托盘放在石桌上,然后又躬身行礼,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全程不敢抬头看青屿柏一眼。托盘上的膳食很简单,一碟清淡的素炒青菜,一碗白粥,还有一小碟腌制的咸菜。这是青屿柏常年不变的饮食,简单、寡淡,一如他的人。他并未立刻动筷,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白粥。热气氤氲,模糊了他的眉眼,却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就在这时,他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他感觉到,龙牧宪和烟荷依的气息,正在朝着后山的灵植园移动。而玄智辰的气息,则如同鬼魅般,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若即若离。后山的灵植园,毗邻着凌虚宗的一处禁地——“幻雾林”。那里常年弥漫着奇异的雾气,雾气中蕴含着能扰乱心神的力量,寻常弟子不得擅自靠近。青屿柏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烟荷依提议去灵植园,是真的为了寻找什么“凝露草”,还是另有所图?玄智辰的跟踪,又带着怎样的目的?一股莫名的不安,如同藤蔓般悄然爬上心头。他抬起眼,望向窗外那片被风雪覆盖的天空。云层厚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他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没有起身。有些路,是必须要自己走的。有些劫,是必须要自己渡的。他是师尊,不是保姆。他能护他们一时,护不了他们一世。更何况,他现在这副心境,又能插手多少?他缓缓拿起碗筷,舀了一勺白粥,送入口中。清淡的滋味在舌尖蔓延开来,却尝不出丝毫暖意,只有一片冰冷,从喉咙一直凉到心底。暗流,已经在平静的水面下悄然涌动。而身处漩涡中心的几人,有的懵懂无知,有的心怀鬼胎,有的则在刻意回避。这场由爱、恨、嫉妒、野心交织而成的风暴,才刚刚拉开序幕。而他青屿柏,注定要在这场风暴中,独自承受那即将到来的、更加刺骨的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