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乔吼得撕心裂肺,几乎是自暴自弃,全身都痉挛颤抖起来。
陈进的手腕上,手掌上,全被热汤烫到了,他甩了甩,垂着头,问杨乔,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杨乔哭了,是脆弱的,易碎的,手足无措的,陈进记得他以前从来不哭的。
他嗫嚅道,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杨乔,你跟我走吧,我们回金城,一定会好起来的,你在这儿什么也解决不了,其实你根本不想回苹湾,对吗?
走?杨乔斜看着他,你觉得金城很好吗?那裏对于我来说什么也不是,苹湾对于我来说也什么也不是,我对于它们来说也一样,连我自己都搞不懂为什么要回来,你就不要装出一副很了解我的口吻。
他说完又躺下去了,把被子拉过来盖住了整个脑袋。
陈进本想在沙发上凑合一晚,太冷了他又跑回了车裏。
第二天,陈进一大早就推开了卧室门,杨乔果然醒着,他背对着陈进,看着墻发呆。
陈进问他,要去南城二中看看吗?
杨乔不说话,躺在床上像尸体一样一动不动。
陈进试着把他揪起来,他没反应,陈进给他穿上衣服,他像洋娃娃一样任由他折腾。
开车要两个多小时,杨乔在车上睡着了,像是做噩梦了,时不时就呓语两句,眉头始终蹙着,有细汗冒出来,双臂环绕,很不安宁。
陈进给他把汗擦了,趁着等红绿灯,又拿出手机给林医生发消息。
医生昨晚就让他带着杨乔到医院做详细检查,陈进说他不愿意回去,医生让他无论如何一定要註意杨乔的情绪,尽量带出去走走,保持心情愉快,最后又又又叮嘱他带杨乔去医院。
时值八月,秋高气爽,空气中夹杂着干燥和凛冽的风。
陈进本来拉着杨乔的手,走近学校门口的时候被他挣开了。门卫室的保安换了一个,但校长没换,陈进打了个电话就放他们进去了。现在还没放学,走在操场上能听见朗朗的读书声。
两人顺着楼梯走到了篮球场,他们班曾经在那裏拿过第一,以陈进为主力。
从树林边穿过去,主席臺两边画着巨幅壁画,以前也有,每个季度都会换一次。
陈进记得以前,有一天下了晚自习,他在这儿偷亲过杨乔。
杨乔盯着壁画像看得正入神,一点反应都没有。
陈进凑过去想亲他,被他偏着头躲开了。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在裏面走了半天,快到下课的点,杨乔说想回去了。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可能就这么回去。
陈进说,我带你去我以前住的地方看看吧。
杨乔低着头没说话,陈进把他推上了车,他以为没反驳。
以前住的小别墅,自他出国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估计陈华山也没卖掉或者做其他处置,大门已经生銹了,院子裏也长满了荒草。
他们就站在外面。
陈进告诉杨乔,陈诚是他大姨苏宛的孩子,在他一岁那年出车祸死了。
陈华山是在上个世纪建设热潮的时候南下遇见苏宛的,两人很快就陷入爱河结婚。苏宛去世后,陈华山一次醉酒后和苏沁发生了关系,两人好上了,不过杨乔的外婆觉得两人的关系不正当,见不得人,她把苏沁赶出了家,不久就郁郁而终,苏沁的孩子也在回金城后夭折了。
她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亲妈,还对不起姐姐,一直活在内疚裏。
撞死苏沁的那个人被陈华山找关系硬判了死刑,他们一家人来南城前两年的某一天,死刑犯的家人不知道怎么找到了苏沁,骂她嫁给了真正的杀人凶手,彻底激起了她躲藏内心深处的魔鬼。
她病了,有时候会分不清自己身处何时何地,她开始频繁地看见死去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