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泥里磕着脑袋,整个人都因恐惧而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
红鸾双眸半敛,思索着,是和从前一样将人交给官府,还是干脆自己动手。
片刻后,不想成为通缉犯的红鸾还是将人恶狠狠地往回踹了一脚,目光点着地面,语气森冷地说:“开始挖,挖出来为止。”
杜少爷哪敢不听,尽管浑身都像散架了一样痛,还是拼了命地在湿泥和碎石里挖着,十指血流不止,皮肉尽翻,也不敢停。
直到污泥里出现一截肿白泡开的手指。
杜少爷立刻吓得大叫一声,埋着脸哭着喊起了娘,被红鸾直接一脚踢晕,她对这人无比厌恶,但看见那截手指后,又觉得无奈。
是记忆里的位置。
周围还浮动着若有似无的邪魔气。
红鸾默了半晌,微微抬眸,浅淡的目光落在虚无之处,她嗓音很轻,对着无形的存在:“我会去报官,你若有什么想说的,也可以一起告诉我。”
整片空间都静了静,随后江水突然急促而愤怒地拍打起来,像带着宣泄之意,恨不得将人拖下去绞碎。
红鸾站在一旁,任其发泄,直到猛浪渐息才捡了根木枝,按着风中女子的低语,在湿泥滩上写起了字。
可怜的女子陈述着自己的屈辱,是何时被杜少爷掳了去,又在何地被他折磨至死。
她见过的每一个人,或同流合污,或见死不救,都被她牢牢地记在心里。
而现在,他们的名讳都写在这里,硕大的“凶手”二字烙在恶人的胸口,不死不灭。
水浪也无法抹去这些以灵力书写的字迹。
“既未染杀孽,等此间事了,便好好地去投胎吧。”红鸾几乎是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然而,她往回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转过头,看着汹涌的风浪,以一种完全不同的心绪淡淡说道:“但若不甘心,那当个邪魔,也不是不行。”
这话从修士嘴里说出来,堪称大逆不道。
红鸾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从水面吹来的风扬起她的衣发,艳红的裙衫也像沾染了血,昔日的明媚与烂漫消失无踪,余下的只有漠视一切的冰冷。
现实五
夜晚的宁朔依然静谧。
红鸾从城门回去时,弄出了点动静,士兵下来巡视,看到了刺目的血迹,一直蜿蜒到城外,随后便报至官府。
她与一列官兵擦肩而过,无声无息地翻进了杜府,没有惊动任何人。
不知是害怕,还是为了躲避女鬼,整个杜府连灯都没点,又黑又静,像座空宅。
红鸾在杜少爷的卧房外停下,却没进去。
她眼睫垂了垂,似是意识到什么,忽然抬起左手,衣袖一直挽到臂弯处,果然看见手臂上不知何时崩开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不似常人的肌理。
月光下,白皙的肌肤遮掩着金石木纹样的关节,与不知何物制成的皮肉,诡异而阴森。
红鸾指尖点着灵力,将那道骇人的口子一寸一寸粘合起来,眉眼沉静,没有丝毫惊讶。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