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下去,四面先是一静,然后就是接连不断的议论声,有担心惶恐,也有怀疑不忿。
红鸾目光划过一张张陌生的脸,看起来不满直系的大有人在,多半也是觊觎祖地之力。
而涂云说的三宗,南方宗门众多,但北地只有清霄宗、紫阳宗和灵剑宗。
就是这三宗在暗中针对涂氏一族,并最后灭了涂氏满门吗?
在红鸾低头思索时,一道不客气的声音传来——“家主这是要独占祖地之力吗?”
她抬眸望去,看到一个满脸胡茬,虎背熊腰的中年男人,上扬的吊梢眼奸诈又狡猾。
“涂响。”涂云脸上带着浅笑,语调也轻,眸光明亮冷沉,“有谁拦着不让你进祖地吗?”
“谁不知道只有直系才能进祖地?”
涂响撇头不屑地一笑,态度轻蔑,周围有人也跟着点头,他便继续下去,“但涂云,你别忘了,祖地是在场各位的先祖共同耗尽心血的成果,可不是你们两姐妹的囊中物!”
“你们那么多年进出祖地得到了什么,难道不该给我们大家一个交代吗?!”
涂响无疑说出了大多数人的心声,谁不好奇神乎其神的祖地之力?同为涂氏族人,凭什么直系能进,他们就不能进?
涂云仍带着笑意,若在以前,血脉压制早已铺散出去,如今祖地联系不再,她懒得消耗自己的修为,过了会儿,才在一道道探究的目光中不紧不慢地开口:“什么都没得到。”
涂响扯了扯嘴角,刚想说“少在这放屁”,就听她又道:“涂氏灵族漫长的寿数,极高的修炼天赋和生来便有的对阵术的感知,大家不是都有吗?”
“还能有什么?”涂云抬着眼,嗓音幽幽,像是十分好奇也十分好笑,“你们不会也信了外面乱传的鬼话,认为祖地之力可以逆转时空,起死回生,坐地飞升吧?”
涂响盯过来,阴恻恻地说:“要真有这种好处,你还会告诉我们?”
涂云往前靠了靠,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望着他:“要有这种好处,我早就回到过去把你杀了,还能轮到你在我面前大呼小叫?”
“你!”
涂响大怒,几步上前冲到她面前,他本就没什么素质,也不把祖宗礼法当回事,只有一颗纯纯的私心,想要从直系这里捞点好处。
只是那只手方才扬起,在涂云和临近的百里峰正想阻拦之时,一道金石撞击的声音在每个人的脑海里响起,或极轻如珠玉相碰,或极重如钟鼎嗡鸣,但无一不侵入神魂,堪称强势地从所有人意识中碾过,他们同时接收到一道不可违逆的信息——“滚。”
瞬息之间,像是凭空而生的巨力从涂响的胸膛轰撞而过,将他猛地击飞,重重摔倒在门槛上,骨骼断裂的咔哒声清晰可闻。
还不太会控制祖地力量的红鸾垂首摁了摁额心,许久后,才对那道正匍匐着颤抖的身影冷冰冰地说:“不如你现在死一死,也让大家看看祖地之力到底能不能起死回生?”
涂氏族人顿时面面相觑,难以置信。
几年不见,二家主的血脉压制已经如此强悍了吗?明明从前家主也没有这般霸道
“红儿?”
涂云有些担忧地唤了一声,不知怎的,她觉得这并不是血脉的力量,也不是妹妹该有的修为,是去祖地的两个月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怎么了?”她低声问。
红鸾压了压指节,转眸去看涂云,这是她第一次在清醒的、平静的时候打量这个女子。
涂云无疑是非常精致明艳的长相,乌发如云,眉眼如画,清雅绝俗,气质温柔出众,对内极尽真挚,对外又不失威严。
这便是记忆里那个挡在她身前的人吗?
红鸾眨了眨眼,呼吸微顿,在那道关心的注视中轻轻开口:“我不想看到有人伤害你。”
故事三
人实在是很奇怪的物种。
明明期盼时光倒流,幻想一切重来,但真置于那般境地之时,又能清楚地知道,都是假的,已经发生的,就是无法挽回的。
涂响的前车之鉴很好地震慑住了众人,虽然还是有那些个不甘心的会发问——为什么旁系进不了祖地,这样是否有失公允?
或许是才被自己看重的妹妹保护过,涂云嗓音也温和:“那你晚间上香的时候不妨问问先祖,为什么不让你进去。”
涂云活了数十年,将涂氏秘藏的典籍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得出的结论便是——所谓祖地之力根本没有什么强大到逆天的力量。
与其相连的直系可以在血脉上获得对旁支族人的压制,若连接较深,如小妹一般,便有窥探旁人过去或未来的能力,这其实有点像占术,又似乎和魅魔的魅术沾点边。
至于其他惊世骇俗的力量,则完全没有。
涂云常常觉得,每个涂氏族人都能拥有漫长的寿数和出众的天赋,便已是祖地对后嗣的庇护了。
只是不知,被祖地选中的阿昭,会如何。
没了刺头,这场会面结束得很快。
涂云该说的都说了,退守祖地只是对旁系族人的通知,并不是在征求他们的意见。
后半程红鸾一直撑着额头,奇异的祖地之力在她身体里闪现一瞬,又沉寂下去,她的修为也还没回来,不免有些恹恹,心不在焉地听着这些散落于五湖四海的族人的寒暄。
明日除夕,他们会吃完团年饭再走。
但,还有明日吗?
红鸾整个人都压抑着,恐惧不安像跟在她身后的怪物,时不时上来啃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