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魏乾合眼,“可你看这些人,他们没有怨言。”“若见过云京富贵,他们还会如此吗?”付衡问,“老师,有时候不公,反而是人前行的助力。”—沧州大雨。关月坐在半开的窗子边,任由细雨飘进屋。她连日忙碌,有些伤口仿佛并不疼,但此刻静下来,细雨就如薄刃扎在身上。温朝进来淋了雨,披风解到一半问:“今日你走得早,不舒服吗?”“眼看要下雨了,不走还等什么?”关月伏在案上,似乎有些倦意,“倒是你被拉住了陪着比箭,淋透了吧?”“你睡得挺安稳。”“别生气嘛。”关月闻言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找了块帕子停在他身边,“低头。”她一面替他擦去雨水,一面温声说:“快去换身衣裳,我让人煮一碗姜汤来。下雨了你还急什么,不知道等等啊?”“半路忽然落雨,想着快到了。”“不能找个地方避一避吗?”关月合上窗,“快去换衣裳,夜里生病你就安分了。”雨后初晴。关月伏在案上睡着了,但似乎不太安稳。南星在门口等着,将姜汤塞给温朝,转身就跑得没影了。他将伞收好搁在门外,手里端着碗温热的姜汤,听见她有些不安的呓语。关月睡得并不久。她取下肩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披风:“你就不能——”“不能什么?”关月眯起眼看向他,挣扎良久才问:“你是不是抱不动我?”此话一出,她只觉得气氛十分凝重,立即将姜汤推到他面前:“都凉了,快喝。”对面的人忽然站起身。“错了。”她从小求饶就很快,“我就随口一说。”双脚离地的不安感让她下意识环紧眼前人,耳后后知后觉得烧起来,于是将脑袋埋得更低。“……真错了。”她小声说,“别这么小心眼嘛。”温朝出乎意料得很平静:“怕你误会,还是抱一会儿吧。”“放我下来。”她反而被人颠了一下。“不用。”温朝说,“想去哪儿?送你去。”此时此刻,关月是真心实意地悔不当初了。“那个……”她清清嗓子,“南星他们都在外面呢,看见了……多丢人?”这话说出口,关月自己都不怎么信,她在南星跟前丢的人还少吗?这么想着,她干脆地合上眼:“睡觉,你抱稳些。”关月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脸皮。南星看热闹的声音不断钻进她耳朵,京墨将他们往回赶,还能听见川连一遍又一遍地问怎么了,埋怨自己长得不够高。关月想起自己小时候,躲在转角看哥哥和嫂子的热闹。他们成婚那一日,嫂嫂本该在屋里静等,但兄长也并不多守规矩,拉着她往外跑。很不幸,被闻讯赶来的父亲逮了个正着。嫂嫂一身行头,自然只能起到拖后腿的作用,于是兄长将她抱起来,把他们全都丢下了。关月仰起脸看着他:“我问你个事。”温朝垂眸:“这会儿不嫌丢人了?”“他们看多了,自然会习惯。”关月伸手捏了他的面颊,“而且我忽然觉得,这样省心省力的感觉很不错。”温朝轻笑:“真是一时一个脾气。”“嗯,你忍着吧。”关月稍顿,语气低落了些,“云深。”“嗯?”“我的孝期已过了。”她缓缓道,“虽然褚伯父出面挡了,可我不能一直牵累他人,那本是推托之词,陛下心里也很清楚。若陛下如今再提……褚伯父拒了一两个,却不能一直拂陛下的面子。况且……沧州并非没有云京的眼线,他情愿我嫁高门,也不能容忍我再与军权相干。”温朝没有说话。“我、我是想问你……”关月难得胆怯了。她孑然一身,大不了将小舒接回沧州,魏乾便不会容许这个孩子受到半点伤害,她并没有什么值得畏惧。但是他不一样。关月喉间紧得厉害,她还是没有问:“若真是无可奈何,我请你……毋念旧情。”一定要转身,走远一些。抱她的手紧了紧,那双温和而安静的眼睛平和地看着她。“你知道的。”他说,“我这人不太听劝。”“你……”她鼻子发酸,将脸全然埋在他怀里。关月觉得自己很矛盾。她一面希望他答应自己会放弃,一面又怀着微渺的一点希冀,希望在他心里,她会是和家人一样重要的那一个。“夭夭,我很后悔。”温朝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当初你定亲——”“怎么又提这个!”“那时候我们没见过,所以你说不愿意,便作罢了。”温朝说,“或许当初,我该问一句缘由,见一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