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时候……没什么玩伴。关月和谢旻允吵闹过后,转身看着他:“你是第一次面圣吧?紧张吗?”她和谢旻允从前都见过陛下许多回,不过情形有所不同,虽然比之谢旻允那应付皇帝信手拈来的本事她略显逊色,但到底是比温朝熟练些。温朝笑了笑说:“小时候应该见过,不过那时候……我大约还不会说话。”“他不记事儿的时候,一定见过陛下。”说话间到了宫门口,谢旻允利索地下马,言语间沾着散漫,听上去就有几分讽刺,“清平郡主多尊贵,说不准一会儿陛下见着,还要问几句呢。”来迎他们入宫的小太监被这句话惊得一抖,畏缩着抬起眼,欲言又止。关月轻声呵斥他:“都到宫门口了,你少说两句。”谢旻允耸了下肩,安分跟着小太监往陛下寝殿走,路上转角处多了几棵梅树,他停住看了会儿问:“前头是未央宫,怎么在这儿栽梅树?”小太监恭敬地躬着身子:“皇后娘娘近来喜梅。”“哦?”谢旻允抬头,眯着眼看不远处未央宫里探出的玉兰枯枝,“我倒是不知道,姨母什么时候喜梅了。”小太监大概是没见过这样的祖宗,只能将身子弯得更低,默不作声将领他们到寝殿门前。文奂正等着,受了小太监的见礼便允他告退:“小侯爷,关将军。”御前的首领太监,自无人敢怠慢,二人向他颔首示意:“文公公。”他又笑眯眯看向温朝:“这位想必是郡主娘娘家的公子,真是像郡主,一眼就瞧得出,温大人近来可好啊?”大约是没想到文奂会同他闲话,温朝怔了一瞬:“家父一切都好,多谢公公。”“从前关将军进宫时尚还小呢,同小侯爷一道闹得陛下不得安宁,这日子过得是真快。”能在御前深得圣心多年,文奂自有城府,拜高踩低便是他最不会做的事儿:“陛下正等着呢,小侯爷和关将军随奴婢进去,温将军就请殿外稍候吧。”寝殿里燃着龙涎香,不过似乎加了什么别的,味道有点呛人。这味道让关月觉得不太舒服,她跪在地上,侧首轻咳了下。殿内放着一幅精致的五爪金龙刺绣屏风,其后是几节台阶,透过屏风,臣下只能隐约看见一个居高临下的影子。苍老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起来吧。”“文奂,把屏风撤了吧。”燕帝咳嗽了声,玩笑道,“朕近来精神不济,怕那些老家伙问,挡着些还能偷个闲。”“陛下是说我外祖父?”谢旻允起身,自个找了个地方坐,与依旧杵着的关月形成鲜明对比,“他的确能念叨,烦死人了。”“如今连你外祖父也敢编排,没大没小。”燕帝呵斥他,侧首对关月道,“你也坐。”关月躬身谢恩:“谢陛下。”“看看人家,多乖巧。”燕帝捏着折子,“不怪你父亲总训你,一日到晚总没个正经。”谢旻允无所谓地耸了下肩:“乖巧这个词儿,怕是很难和她有什么关系。”“诶,陛下是要问北境军情吗?”他接了宫女奉的茶,“您问我就成。”燕帝冷哼,剜了他一眼:“定州交给你,管好了吗?你怕是都没去看过一回!”“好好好,陛下您问她吧,我不说了。”谢旻允嘁了声,“平日进宫姨母总训我,如今您也不放过我,以后我再也不随便进宫了。”“坐好了,东倒西歪成何体统!”燕帝训过他,尽量和蔼地对关月道,“你父兄的事,朕也甚为痛心。”关月忽然鼻子一酸,压着泪意:“劳陛下挂心。”“这么多年北境安定,你父兄功不可没。”燕帝作出沉痛的神色,“北境交给你,朕是放心的。”关月立刻起身跪下,说了一大堆温朝提前教过的场面话,而后安静地等着燕帝的下文。不出意外,接下来该给她塞人了。果然。“但你到底年纪尚轻,遇事恐怕会欠考量。”燕帝揉着额头,似乎有点头疼,“蒋尚书有意让他家二郎从军,朕瞧着那孩子算稳重,便去你那儿吧。”待关月应下后,燕帝又皱眉道:“总比你随手从军中捡的强些,终归是定州长的,清平就是再厉害,怕也难将傅家家学教个明白。况且他那个父亲……冥顽不灵,不提也罢。”燕帝对她定的这个副将很不满意。关月低着头,一时不知如何回话。“人是我爹挑的,她如今身边的近卫都是我家老头挑的。”谢旻允语气散漫,“陛下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家那老头一向说一不二,她就是不想要也得接着。”“一点儿规矩也没没有。”燕帝又剜他,缓和下语气后说,“朕久居宫中,倒很想听听北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