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漪澜没说话,许久才道:“才喝了药睡下,你动作轻一些,我在这儿等你。”她身后的小姑娘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不作声。叶漪澜回头看她,笑吟吟问:“你想问我什么?”小姑娘往她身边凑了凑,小声问:“所以她为什么来呀?”“因为她挂心。”叶漪澜笑了笑,“你还小呢,不懂这些。”“师姐,我不小了。”“十一还不小?”叶漪澜刮了下她的鼻子,“那庸医你也见着了,做大夫的万不能自负,世间疑难杂症何止千万,若力所不能及便坦诚相告,不可拖延害人。”“他不仅乱用药,连箭簇都没拔干净。”小姑娘撇撇嘴说,“明明不是多严重的伤,被他弄得如此凶险,害得师姐也两日没合眼,可不是害人精吗?”“人之一世,求得是问心无愧。”叶漪澜说,“我们做大夫的,对得住自己便好。”“师姐。”小姑娘扯扯她的衣袖,“她既然挂心,来就是了,怎么还要扮成大夫呢?”“你哪来这么多问题?”叶漪澜无奈,许久道,“白城这一仗他不能倚仗任何人,虽说胜局早定,但她千里迢迢赶来落在有心人眼里,便成了猜疑。她不来才是最好的,可我这个妹妹……终究是看不明白自己。”她捏捏师妹的脸:“你以后若遇到这样的事,喜欢便是喜欢,没得装模作样扮糊涂,又不丢人。”“我还小呢。”“方才还说自己不小了。”叶漪澜想了想,“我还是进去看看,你盯着煎药吧。”—叶漪澜推门的动作很轻。关月听见,起身压低声音问:“怎么弄成这样?”“先前那大夫乱用药,箭簇也没拔干净。”叶漪澜轻声道,“我到的时候伤口都发黑了,你家近卫看着不对,去街上另请的大夫,但人家怕凶险敷衍一番便走了,我若再晚两日他非得把命搭进去。这样的庸医定然不止白城有,你们得管呀。”关月不作声,坐到床边伸手摸了摸温朝的额头。这一身伤还发着高热,当真要人半条命。叶漪澜看着她的神色:“又发热了?早上才退,任谁也经不住这么折腾呀。”“军中的大夫……父亲早就想查了。”关月小声说,“你说得那些庸医,许多是有神仙护着的。我新官上任,收拾他们正合适,可惜一直没腾出手。”“若要查,就得十州六城走一遍,你如何走得开?”叶漪澜稍顿,“你若信得过,等他伤养好一些,我替你走这一趟。”关月颔首:“我自然信得过你,可你一个人怕是不成。”“我想带上你身边那姑娘。”叶漪澜说,“她不过缺些历练,出去走走正好。你副将这回得了大胜,他妹妹跟着我去还能得几分薄面,正好办事。”“只你们两个也不成。”关月想了想,“还得有个说一不二,他们惹不起的……让蒋二同你们去吧。”叶漪澜颔首:“也好。”“止行不合适。”温朝不知何时醒的,与她们说话语有疲惫。关月倒了水递给他:“吵醒你了?”“这些日子都睡得浅,无妨。”温朝饮尽水,缓了缓说,“止行一贯按规矩做事,遇见泼皮无赖他便束手无策了。若要带个惹不起的人,我倒觉得斐渊合适。”他说得十分有道理。但关月依旧很火大。“你是嫌自己命太长吗?”她将杯子接过来,狠狠放在案上,“养你的伤,少操这闲心!”叶漪澜一声不吭,缓缓往门口挪,趁关月不留神悄悄推开门溜了。门外三个人站成一排,眼巴巴望着她。“都走都走。”叶漪澜摆手,“杵在这儿当门神啊?”川连委屈道:“我担心嘛,叶大夫,真的没事么?”“活着呢,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叶漪澜说,“你们姑娘在呢,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这烦人,若实在没事做便来帮我煎药。”关月正在看空青交给她的战报。等她回过神,叶漪澜早不知去了哪儿,茶水见了底也不见有人来添。关月推开门,外间空无一人,只余萧瑟秋风:“这个叶漪澜……”温朝闻言笑:“你看完了?”他说话声音极轻,仿佛没有力气。“看完了。”关月皱眉,还是忍不住责备,“还说对面打仗不要命,我看你也不想要命了。”温朝声音干哑:“我也怕输。”关月沉默良久:“什么都没有命重要。我情愿你们输了,将弹压四方的烂摊子留给我,也不想在沧州城外等棺木。”温朝静静看着她,低头时不慎扯到伤处,疼得人张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