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月盯着她,千言万语汇成一声叹息:“婉婉,你这张大家闺秀的皮披了有半个时辰吗?”庄婉毫无形象可言地向后一靠:“你放心,一下车我立刻将大家闺秀的皮披好。这会儿又没旁人,就算了吧。”关月又掀开车帘,探出脑袋往后看。庄婉啧了两声:“……他又不是不认路,还能丢吗?”“我是在看止行。”关月一本正经道,“温怡一早就进宫陪皇后娘娘了,云深这会儿和斐渊说话呢,止行看起来像和他们一起的,可我看了两回,他都在往这边瞄。”庄婉呵呵笑了两声:“他是怕我跟你胡言乱语,临出门前嘱咐了遍,都听烦了。”“那还不是关心你嘛。”关月说,“你那天都醉成什么样了,止行跟你说话都温声细语的,生怕吓着你。”庄婉忽然有些不开心了:“……谁都一样的。”“怎么会一样呢?”关月轻笑,“你话本都白看了?”庄婉笑着摇头:“那是高门的教养,对谁都是一样的。只是恰好他身在沙场,规矩松一些。我从没指望什么琴瑟和鸣,一直觉得嫁谁都差不多,反正我荒唐起来若被瞧见,大约没几个人能忍。”她耸耸肩:“无所谓了,我在人前规矩守礼,不给他丢人。他常年在外,管不到我,这就很好。我的确很想去看看大好河山,也想过谢侯爷的夫人能跟他去青州,我为什么不行。”关月问:“你没和止行说过吗?”“没有啊。”庄婉说,“他要是愿意,自然会提,还用我去说吗?既然上次他让我留在云京,那我也得识趣,说了岂不是为难他。我一个人在云京,看看话本逛逛赌场,也很不错啊。”马车里安静了一小会儿。其实关月觉得,以她对蒋川华的了解,他只是没想到罢了,绝没有旁的意思,这事儿还是需要提一提的。她没控制住自己的八卦之心,从对面挪到她身边坐好:“婉婉,是成亲好呢,还是在家当姑娘好?”庄婉没说话,皱着眉头认真思考了很久。“那、那还是成亲好一些。”庄婉声音小,面颊也跟着红了。“看来蒋尚书点鸳鸯谱的水平还是不错的。”关月笑吟吟说。“不是!”庄婉作势要打她,被躲开了才说,“从前在家这也不许那也不行的,现下没人管我了。”关月摆出一副“任你说,反正我不信”的表情,笑眯眯地看着她。庄婉气得没法,侧过身不再理她。“真生气了?”关月试探着问,而后又说,“婉婉,都躺一张床了,还害羞什么呢?”庄婉面上更红了:“关月!我原以为自己脸皮够厚了,如今我发觉你这人没羞没臊起来才是一等一的!”“好好好不说了。”关月连忙哄着她说,“你日后也别一口一个姐姐了,随他们一道唤我关夭夭,小月也行。婉婉,我也挺喜欢你的,以后我们是朋友了。”马车晃悠一路,终于停稳了。庄婉脸上还是红得厉害,没等她就走了。温朝上前问:“她怎么了?”关月理了理衣裙:“没怎么,方才逗她玩儿,逗得有点狠了。”谢旻允在一旁没作声。平时他早该嬉皮笑脸地同关月玩笑了,但是没有,他只是平静地吩咐白微什么。关月竟然有点不舒服。不是出于对这种变化的厌恶,而是觉得,过程不该是这样的,他也永远不该是如今这幅模样。她将笑意收起,清清嗓子说:“……走吧。”有个宫女遥遥走来,在他们面前停下行了礼。“关将军,皇后娘娘请您过去。”顾容宫里点着香,是沉香的味道。宫女为关月引过路便退下了,里面只有三个人:她、顾容,还有温怡。“坐吧。”在关月行礼之前,顾容出言打断,“不必多礼。”这次关月没有坚持,她落座后问:“您找我有事?”“也没什么要紧的。”顾容温和地笑,“在宫里久了,总想见见你们。”能从眉眼间依稀找出一点属于故人的痕迹。顾容抿了口茶,含笑说:“你们在沧州的事我听说了。”关月懵了。“虽然荒唐了些,但毕竟还小……”顾容稍顿,“年轻气盛,无妨的。”关月沉默了。温怡的眼睛倏地亮起来,扑闪着等下文。以顾皇后的心思,不会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会儿就是单纯作为长辈想逗她玩儿罢了。这么想着,关月低着头没作声。“看着我有什么用。”顾容轻笑,“问她。”温怡又将期待的眼神移向关月。“就是些无趣的话本!”关月很崩溃,尽量平静道,“庄婉弄的,不过都是假的!不是同你说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