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叹,回身看了温怡一眼:“侯夫人——那时还不是。她有孕时,北境上下都希望那是个女孩,有了斐渊之后,陛下便想尽办法要将谢伯父留在云京。侯夫人是顾家人,与皇后娘娘有斩不断的关系,侯府自然与东宫更亲近,绝不可能远离朝局。虽然谢伯父那边没什么亲戚,可顾家有啊,侯夫人那头的亲戚多得离谱。谢伯父原本是有许多兄弟姐妹的,但边城战火连绵,再加上一些别的原由,他们如今都不在了。”温怡在她身后停住。关月仔细算过辈分:“侯府的庶长子谢知予,其实是斐渊的堂兄,他——”“姐姐。”温怡低下头小声嗫嚅,“……同我说这些做什么?”“你就当我闲来无事,随便说说。”关月说,“侯府如今掌家的是陆文茵,从前陆家只是云京近旁的小门户,如今沾侯府的光全家一起来云京了。皇后娘娘留你,与郡主的交情只是明面上的说法,至于她的私心是什么……我不多言了。你哥哥这个位置,只要不出什么大的差错,无论陛下多不情愿,他日后都一定会加官进爵。皇后娘娘留你,也是为了抬北境的颜面。”温怡点头:“我明白的。”“你不明白。”关月笑着看她好一会儿,轻叹道,“侯府的家业如今在斐渊的嫂嫂手里,虽然谢伯父会试图将一切安排妥当,但世事瞬息万变,尤其是人心。等斐渊定了亲,那姑娘的处境才真正艰难,如何与顾家周旋、如何接过家业、如何试探庶兄……还有如何当好天家的亲戚。”温怡想说什么,被关月一摆手打断了。“我不提,并不代表我真的不知道。”关月扶正她发间的玉簪,“我和斐渊有少时的情分,有些话不该由我来说。但你哥……似乎这几日才转过弯来。”她深深叹了口气:“你哥平时多聪明一个人,偏偏这时候犯糊涂。该说的我都与你说了,自己决断吧。”傍晚时分,温怡一个人坐在池塘旁边,对着几封请帖出神。这些帖子是送到傅清平手上的,但她一向不爱多管孩子的事儿,转手便交给女儿了,全由她自己定夺。“小姨!”关望舒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你怎么坐在这儿发呆呀?”“你今日不用读书吗?”温怡揉揉他的小脑袋,“可别偷懒,当心挨骂。”“没有偷懒。”关望舒坐在她身边,“近来我功课很不错,但小姑总不许我出去玩。”温怡大致明白关月的意思,安慰他说:“过些日子让子苓他们带你出去,不许一个人乱跑。”“小姑和伯父也这么说你的。”关望舒一骨碌爬起来,清清嗓子人小鬼大地学给她,“‘你妹妹近来也得盯好了,千万别让她一个人出门,要不我把南星分给她?’小姑就这么说的。”“我知道。”温怡说,“所以我们就老老实实待着,别惹麻烦。”一大一小并排看着天边微白的云。“小姨,过年那几天我能不读书吗?”“应该可以吧,爹爹没那么不通人情。”关望舒点点头,往她身边蹭了蹭,小声问:“小姨,你一下午都在这儿,是在躲人吗?”温怡在他仰起的小脑袋上敲了一下:“我躲谁呀?人小鬼大。”“哦。”关望舒撇撇嘴,“你之前说冬天池塘边上冷,你最讨厌这里的。”“今天……不冷啊。”她话音刚落,关望舒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温怡将他拉起来:“你快回去吧。”“明明就是在躲人,还不承认。”关望舒嘁了声,理直气壮道,“骗人是不对的!”温怡捏捏他的小耳朵:“好好读你的书!一天到晚脑子里装的是些什么?”关望舒仰起脸回答:“水,小姑说我脑袋里都是水。”“那就多读书。”温怡郑重地拍拍他的脑袋,“读多了兴许你的水里能飘着诗书礼易春秋。”关望舒:“……”将关望舒丢回屋的路上,他们迎面遇见了谢旻允。温怡拉着关望舒的手,没有丝毫犹豫地调头,试图拉着他就走。关望舒歪着脑袋看她一会儿,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然后“啪”的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死死拽着她不肯松手。谢旻允将地上的关望舒扶起来,确认他没受伤之后,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的一大一小。关望舒眼睛转了几圈,扯着他的衣袖问:“有好吃的吗?”“没有。”谢旻允说,“让她带你去厨房找啊。”“小姨不去。”关望舒往后退了点,一本正经道,“她好像是在躲你诶。”等他一转眼跑没影儿了,温怡尴尬地笑笑:“小孩子胡说的,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