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开口索要:“给。”
楚常欢捻出两只梅肉圈儿递给他,宠溺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好好好,给你。”
姜芜欣喜道:“凤哥儿竟能走路了!老爷说得没错,让他多爬,走起路来果真稳当!”
楚锦然不由打趣:“你以后成婚生子了,可莫要强迫孩子及早走路,一切顺意而为。”
姜芜赧然:“奴婢没想过嫁人,伺候您和公子就足矣。”
楚常欢道:“别说傻话。”
姜芜顿觉无地自容,胡乱往炉中加了一瓢木炭,支吾道:“奴婢……奴婢去烧一壶热水!”
灰溜溜跑出去后,竟许久没再回屋。
傍晚,顾明鹤命脚夫搬来一袋面和两袋米,楚常欢立刻取了一贯钱递与他,顾明鹤无奈道:“非要如此见外吗?”
楚常欢道:“你是做生意的,有买有卖,何来见外一说?更何况开业时已白白送了我们两袋米,怎能再让你空手而回?”
顾明鹤道:“我不收你钱,你留我吃顿便饭、饮盅热酒如何?”
楚常欢强势地把钱塞进他手里,道:“一码归一码,饭可以吃,但钱也得收下。”
顾明鹤拗不过,只好暂且收了钱,旋即与他一道进到堂屋内,围炉聚饮。
入了夜,寒风凄凄,停了几个时辰的雪又扑簌簌地下了起来。
楚锦然这些天旧疾复发,断断续续地咳嗽,已有多日不曾沾酒,馋得厉害,此番因有顾明鹤在,便借着待客的由头贪吃了两盅,正待偷偷续杯时,被楚常欢一记眼神制止了,只得悻悻然放下酒壶,笑向顾明鹤道:“慢些吃。”
顾明鹤忍俊不禁,口里恭敬道:“爹,这酒甚烈,我吃多了头晕,您也少吃点。”
楚锦然叹了口气,道:“诶,好。”
晚晚打从白日里会走路后,便开始满屋子乱跑,眼下吃饱喝足,越发来劲,提着一只竹篾蚂蚱来到顾明鹤身前,糯声道:“虫虫!”
顾明鹤目注孩子,淡淡一笑:“给我的吗?”
晚晚毫不吝啬地伸出手:“给!”
楚常欢沉默地看向他二人,眼里闪过几许复杂的神色。
顾明鹤接过那只蚂蚱,温声道:“谢谢你,晚晚。”
楚锦然亦将此情此景纳入眼里,他观摩着儿子的脸色,旋即吩咐姜芜道:“姜芜,给顾郎君煮一盏茶。”
不等姜芜应声,顾明鹤已接过话道:“不必了——眼下天色已晚,您早点歇息罢,我改日再来拜访。”
话毕起身,向楚锦然拱手辞行,楚常欢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将他送出屋外。
新雪凛冽,院中的草木皆已萌白。雪片似鹅羽翩然飘飞,悄然停落在楚常欢的发梢上。
顾明鹤随手从他发间拨下一片硕大的雪花,不过瞬刻便在指腹上消融。他望向夜空,忽而开口道:“眉州的雪远不及临潢府那般凛冽。”
楚常欢心下一紧,却未应声。
顾明鹤笑道:“方才晚晚给我送竹蚂蚱时,你是否一直提心吊胆,唯恐我加害于他?”
楚常欢道:“我并无此意。”
顾明鹤欲言又止地凝视着他,须臾又道:“快回去罢,莫要受了凉。”
楚常欢点点头,待人离去,便关上院门,折回屋内。
这场初雪来势汹汹,亥初时刻小院就已覆白,眼下晚晚已熟睡,姜芜和楚锦然也回屋梳洗了,楚常欢独自在堂中静坐,直到炉子里的炭火燃尽,方拿着灯台回到寝室。
他望着趴睡在枕上的孩子,不禁想到去年的今日,晚晚尚被麻姑收养着,临潢府的雪深过脚踝,严寒刺骨,呼气成冰。
顾明鹤恨梁誉,连同他的孩子也恨之入骨,所以当初才会不惜一切痛下杀手。彼时晚晚提着竹篾蚂蚱走向顾明鹤时,楚常欢的确有过提防之意,可他没想到顾明鹤竟会接过那只蚂蚱。
窗外雪声簌簌,楚常欢坐在床沿,捏着晚晚伸在被褥外的手,无可奈何地叹息道:“孩子,你快些长大吧。”
*
正月一过,蜀地转暖,楚锦然得闲,便把屋后那块荒地锄了出来,待到惊蛰再撒些菜种,静候抽芽。
晚晚每日跟着祖父去地里玩耍,无论晴雨天,都弄得满身泥回来,姜芜索性给他买来一把小锄头,让他玩个尽兴。
晌午梳完豆苗,楚锦然将施肥器具放入墙角的杂物蓬内,回头对坐在泥地的孩子道:“乖孙儿,走了。”
晚晚立刻提着竹篮从泥里爬起,迈着小腿哒哒哒跑来。
楚锦然方才一直在清梳次等豆苗,未曾顾及孙儿,这会儿不由好奇,朝竹篮里瞥了一眼,这一看过去,登时骇了一跳:“小祖宗,你如何弄得这么多蚯蚓!”
晚晚兴奋道:“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