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知味一视同仁,一人给了一小包糖,笑问,“两位大人怎么今天也来了,翰林院和六部最近这般清闲?”
许远程点了状元,现在翰林院观政。
而孔老太傅虽然气孔灵子擅自下场,得了个不好不差的名次。
但到底也还是舍不得儿子,舍下老脸,为他求来了个礼部主事的缺。
“我,我原来以为,今天没人来领糖,就和许兄一起来,来领糖”。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多人,他们排了一刻钟,才终于走到了唐知味面前。
孔灵子期期艾艾的,来凑人数、为有间医庐撑场面自然是一个方面,更关键的是,他想来看看孔雅。
昨天事发突然,他根本没时间和孔雅说话。
许远程笑着点头附和,“我碰到孔公子,左右无事,就和他一起来转转,顺便讨几颗糖吃”。
唐知味仿佛只是随口一问,闻言点了点头,继续发糖。
孔灵子拿了糖,心不在焉地捏着避到一边,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
许远程开口,“现在人多,不如我们先去别处转转,一会再回来”。
孔灵子见屋内孔雅一直低着头写着什么,根本没往自己这边看,心不在焉地点头。
“也好,你昨天不是忘了买紫金笺吗,正好我陪你去”。
铁帽子胡同中的吾闻阁是京城最大的书肆,里面书籍、笔墨纸砚等种类极为丰富。
孔灵子这话正好验证了昨天许远程两次出现在铁帽子胡同的理由。
他第一次来铁帽子胡同的时候忘记了买紫金笺,看到孔灵子来了,便和孔灵子结伴回来,正巧碰见那孩子毒发。
于是,他也就没有机会再去买紫金笺,今天便又和孔灵子一起来了铁帽子胡同。
两人结伴离开,又在即将天黑时回转。
其时,有间医庐前的茶水摊和糖摊都收了,医庐中没了病人,白前几人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孔灵子忙大踏步进了有间医庐,先朝白前行了个大礼,这才看向孔雅。
这一看,他吐出口的“雅姐儿”三字就带上了两分哽咽。
孔雅穿着麻布道袍,头戴道士巾,垂到肩头的布巾刚刚遮住她剪短的乌发。
浑身上下除了眉心那一点朱砂,再无半点亮色。
在灵善庵那天,她虽然也是差不多的装扮,看着却还是像个大小姐。
今天的她,却已经完全是一个道姑了。
而事实上也是如此,除了她视同累赘、现在又弃如敝履的出身,她本就是一个道姑了。
孔灵子想起她曾经温婉大方、仪态典雅的模样,想起花枝招展、娇娇弱弱的孔柔,双眼通红,又叫了声雅姐儿。
孔雅竖掌为礼,淡淡叫了声孔公子。
孔灵子哽住,在脑海中盘旋了无数遍的关心问候,竟是一句都说不出来。
孔雅微微一笑,“孔公子不必担心,我现在白天在有间医庐帮忙,晚上回灵善庵陪师父念佛诵经,很好,比以前好无数倍”。
孔灵子茫然,真的很好,还比以前好无数倍吗?
孔雅知道他是担心自己,但不得不说,她不太耐烦看他这副模样。
着实是,没有必要呢。
孔雅决定反守为攻,“孔公子有闲暇在这里担心我,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还清欠二表哥的债”。
孔灵子果然心神一震,身子下意识后倾,“是,是,债——”
孔雅啧了一声,“孔公子不会是忘了还欠二表哥钱吧?
还是说孔公子根本就是仗着自己的身份,没打算过要还?”
孔灵子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孔雅咄咄逼人,“那孔公子准备什么时候还?
孔公子考中进士后便官居礼部六品,已是祖先荫蔽,一步登天。
但即便如此,光靠孔公子的俸禄,要还清五千两,至少也得二十年的时间吧?
要知道,唐大人考中了状元,六年的时间节节高升。
前几天来有间医庐看病,都付不起三千两的诊金呢!
孔公子觉得自己有多大可能比唐大人还厉害?
二十年,就是二表哥不催,孔公子你好意思拖欠那么久吗?”
帮忙收拾剩余糖果的唐知味吧嗒一声嚼碎了口中的松子糖,无辜眨眼,关他什么事?
孔灵子哑口无言,孔雅神色淡然,“让我猜猜,孔公子从二表哥那里拿到了钱,付了诊费。
又买足了孔老夫人一年的药,特别是珍稀的药材,然后就将剩下的钱交给了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