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昭回身急唤:“二当家,我有位友人,名叫闫小渔,是漕帮人,不知今天他可在此处,若受了伤,烦请传告我一声,如今我住在斜柳街丙号的宅院里。”
宴邈应了声。
回程路上,苏昭仍有些心神不宁,上一次见到这么多尸身,还是在乱坟岗时,睁开眼,被尸骨环绕。
忽而撞上什么人,苏昭道声抱歉,正要绕开,却被对方拦住。
凝神抬头,眼前映入的竟是那张熟识的面庞。
沈砚。
此时他正略显焦急地盯看自己。
几乎是下意识拉拽住他的衣袖。
那是五年前,她伸向虚空雨幕的手。
沈砚的语气中难得有一丝急切:“苏掌柜,你可无恙?”
岂会无恙。
从五年前起,她的世界便坍塌做了废墟。
今日这废墟在眼前有了实物,她一时竟分不清,这五年间的一切,可皆是梦境。
若被唤醒,是不是就能回到往昔里。
父亲在侧,舒仪纵她笑闹。
而她还不知,那个她追逐的身影,会以最绝情的方式,给予她重击。
见她未答,神色又迷蒙。
沈砚又道:“见苏掌柜一直未归,我去牙行那边寻了,有邻里说见你往码头那边去,还未到便听说码头出了事,所以你可受伤?”
他又问一遍,一遍后撤一步,四下打量了一番。
苏昭仍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她身上也是尘泥难辨,面色如雪一般苍白。
沈砚只道是她受了惊吓,温下声音,“既然无碍,咱们先回去再说。”
苏昭跟着他回到沈宅。
李姨被她这一身落拓惊了一跳,连忙前后忙活着备好热水。
苏昭踏进木盆,沉坐下去,屏住呼吸,猛地埋进水中。
摇晃的水影里,她所有的情绪才终于能从眼底迸出。
咬紧的唇齿间,声音化为一串串细碎的水泡,
浸泡洗净后,苏昭的面色终于恢复了一些红润。
一回到厅堂,发现竟全都在眼巴巴等她。
唯独少了暂时不能离床的季有然。
但他高扬的声音不断从房中传来,“苏掌柜呢,到底有没有事儿啊!诶你们赶紧挪了摊子到我房里,这不是欺负病人嘛!”
苏昭语气和缓:“不要紧了。”
“当真?”沈砚问。
长福与尤松也是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看。
连一贯处变不惊的李姨都是如此神色。
“当真。”苏昭道。
“苏掌柜说了什么!”季有然喊道。
苏昭无奈叹了口气,“咱们还是去季大人房中吧,他实在太过吵闹。”
于是几人抬了桌案到季有然房中。
李姨和尤松端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其中还有长福指挥的甜糕甜羹。
他亲自盛了端上,“谁也别和我东家抢,这回是给东家压惊的!”
苏昭顺应地一饮而下。
胸腔里倒当真涌起了一股暖意,仿佛刚才码头边沾染的寒气都被驱散。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苏掌柜好端端的,又去码头做什么?”季有然忍不住道。
苏昭将在牙行发现了宴三手下之物后,寻到码头讨要说法,却遇见了这桩祸事的前情阐明。
“三当家不肯认。”苏昭道:“但他的人几次三番凑近,哪有这么多巧合。”
“目前确实他的嫌疑最大。”沈砚道:“金家大少爷与王三生几番审下来,确已诏了实情,但他们其他罪责自是得好好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