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府三番两次将他挡在外头,甚至还把送的礼物都丢了出来,找人毒打了一顿,竟是丝毫不给他脸面,这是杨孔繁万万没有想到的事。
他本以为自己收到的信名义上是叶睿写的,本质是叶府的人想要趁机从他手里换取一些好处,不论是金银财宝,亦或是其他权势地位之类的东西,只要杨府能够办到,他都不会太吝啬。
如今看来,那封信的的确确是叶睿本人所写,祁明珠和叶鸿才夫妇根本不知情。
只是叶睿才多大年纪,满打满算还不到九岁,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
杨孔繁心中生疑,却也不得不想出其他办法来解决此事,再这般僵持下去,他在安义留着也毫无意义,叶睿的安全至关重要,他必须早些把他带到京城去。
如此想着,杨孔繁便寻了个机会堵上县衙,打算跟叶鸿才好好谈谈。
祁明珠出身安王府,可以对他不讲情面,可叶鸿才归根结底只是一个小小的探花郎,被发落到安义这一块小地方,哪有本事敢对他出言不逊?
杨孔繁的算盘打得响亮,可刚堵上县衙门,县衙的大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衙门里的小吏看他的眼神也格外怪异——听说这家人是京城来的人贩子,非要将叶府的小少爷拐跑不成。
人贩子倒也知道偷偷摸摸免得遭人嫌弃,可眼前的家伙却没有丝毫廉耻可言,这般堂而皇之的来抢,可真是脸大如盆。
“去把你们家县太爷叫出来,若是再不出来,我今儿就烧了县衙!”杨孔繁气得不轻,也丝毫不顾朝廷律法的胡言起来,附近的捕快和衙役听到这番话,顿时打起了精神,一拥而上将他制住,七手八脚的送入了县衙中。
杨孔繁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是以这种方式跟叶鸿才会面,平白挨了一截,实在叫人火大。
“叶鸿才,你敢这样羞辱本官!”杨孔繁在朝中任职御史一职,虽无太大实权,但监察百官一言一行,也是众多官吏讨好的对象,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叶鸿才拍响惊堂木,目光威严,冷声道:“杨大人意图火烧县衙,罔顾朝廷律法,身为御史更是毫无官德,让朝廷蒙羞,又该作何?”
杨孔繁吃了个闷亏,简直气得脸都红了,指着他骂道:“狗官!你私藏皇室血脉知而不报,险些害得皇嗣流落民间,丢掉性命,本官定将上达天听!”
叶鸿才冷笑一声,丝毫不被他威胁:“杨大人现在就可回京。”
杨孔繁噎了一下,脸色顿时更不好看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显得愤怒,沉声道:“叶大人,你到底想要什么?阿睿我是一定会带走,不论用何等方式。”
“你带不走他,”叶鸿才微微眯起眼来,“他是我叶府的孩子,一日没有收到圣旨,他就一日不能离开叶府,即便是你们杨家也不能。”
这已经是在变相的承认叶睿的身份来,杨孔繁脸色稍缓,继续说道:“只有回京才是最稳妥的方式,安义距离京城山高路远,又是险山恶水,难免被有心人利用,叶大人也不想致他于险境吧?”
太子英年早逝,太子妃又离奇失踪,即便最后找到了殉情的尸体,也难免不让人怀疑这其中是否有一只大手在操控……加上之前的袭击,杨孔繁很难对叶睿的处境放心。
叶鸿才淡笑一声,漫不经心的看向杨孔繁:“这个理由不足以说服我。”
他不相信杨孔繁,更不相信杨府的为人,或许换句话来说,除了叶府和楚家,他很难相信朝中的任何一个势力,即便是魏国公府和安王府,更何谈是当初对太子妃的死不闻不问的杨府。
“叶鸿才,你应该知道你在做什么!”杨孔繁知道这桩事怕是没那么容易了,顿时冷下脸来,试图用官威压他一头。
常年在府上被夫人压制的叶鸿才怎么会怕这种架势,大手一挥,直接让衙役们将他送出门去,杨孔繁还想争辩一二,却没想到叶鸿才这混账竟想直接把他押入大牢!
那还得了!!!
杨孔繁愤愤的离开县衙,临走前却撞上了叶娇娘,她身边跟着的四个护卫身形格外眼熟,眉眼也跟印象中相差无几,根本就是那天毒打他们的贼人!
杨孔繁被这样一个小女娃收拾了,心里窝火,冷笑着转身,朝着身边的下人使了个眼色。
叶娇娘带着杜鹃逛街,有四个护卫跟着,也算是安全无虞,可没想到巷子里突然冲突一群流民,生生将他们冲散了,正在着骚乱中,几个明显的练家子冲了进来,对着几□□打脚踢。
四个护卫反应过来,立刻把叶娇娘围起,没想到一个不慎却还是让流民撞进其中,叶娇娘脚下一软,直接摔在了地上,震得脑海中嗡嗡作响。
“姑娘,您没事吧?”杜鹃连忙将她扶了起来,叶娇娘微微蹙眉,抚了一下脑袋,说道:“不用担心,我没事。”
杜鹃松了口气,抬眼间望见不远处离开的杨孔繁等人,立刻怒道:“肯定是他们,姑娘,只有他们才能想出这种下作法子,咱们可千万不能让小少爷跟他走!”
“自然不会。”叶娇娘收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彼时突然袭来的几个练家子已被护卫打得节节败退,见势不妙转身就跑,护卫回头看了她一眼,叶娇娘微微摇头,示意他们不必再追。
看杨孔繁的样子,像是跟爹已经谈崩了,在保护叶睿这一方面,至少他们一家人达成了一致。
杜鹃拎着的礼物掉在地上,沾染了不少灰尘,她拍打了几下,已经能够看出上面的痕迹,顿时有些懊恼:“姑娘,这可是给楚二少爷的礼物,他在府试中被取中,马上就要动身去参加秋闱了,那可是天大的喜事,断是沾不得这些的。”
叶娇娘目光扫过上面的痕迹,想了想说道:“我记得府上有块蜀锦绣的缎子,你去拿来,蜀锦嘛,也取个锦绣前程的好兆头。”
楚西河好像每一次都能给她诸多惊喜,或许在某些方面,他远比她想象中更加优秀。
叶娇娘这些日子主动去打搅他的次数少了许多,也不许几个小家伙再缠着他习武,把更多的时间留给他来读书。
她有一种直觉,楚西河想做的事情,一定可以做到。
叶娇娘没在外面久留,回到府后便让护卫检查了叶诚叶睿住的院子,接连拔掉了几个暗哨,心中才渐渐安定下来。
杨孔繁不会轻易放手,以他不惜千里迢迢跑来安义的架势,对叶睿怕是势在必得,难保不会用什么偏激手段。
夜色渐深,杜鹃习惯性的要点一支凝神香,叶娇娘扫了一眼,低声说道:“今晚就不必了,这香味儿有些重,熏得我头晕。”
杜鹃忙道:“姑娘可觉得身体不适?我这就去请李大夫过来一趟。”
“我没事,你也快休息吧。”叶娇娘揉了揉眉心,径自躺了下来,思绪却不自觉的飘远。
她突然很想知道那个没做完的梦境。
这些时日她遇到某些东西或是场景,总是会觉得很熟悉,可却根本想不起到底什么时候遇到过,那种诡异又无法寻出究竟的不适感让她坐立难安。
也许她真的丢失了一段记忆。
叶娇娘缓缓闭上双眼,可越是回忆,她的脑海中便越是一片空白,直到她昏昏沉沉的睡去,才仿佛又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她冷静的旁观着与上次梦境毫无差别的场景,直到楚西河顺理成章的从军,蛮人踏破安义的城墙,对所有百姓上演残忍的一幕。
她以为有过上次被惊醒的场面,便不会有再可怕的场景刺激她了,然而没想到接下来‘她’遭遇的一幕幕,是她绝对永远也不可能想到的。
……那是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