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漪领命。
这是她第一次到谢府,下了车,谢氏管家执一把红柄白伞,接她入府。
府中,细雪在脚下,人影在身后,一切都静悄悄的,“谢大郎君在府养伤,那谢小郎君不在家吗?”
“唉……难啊。老爷没回来,我们小郎君如今也顶去了军中。”
木漪其实知道,但颔了颔首。因是以皇后名义前来,谢春深不能懒躺着,她被人带进去,就见寝屋内隔了一层青灰色的纱帐。
纱帐之后,跪坐在案后的人影,发丝披散,映成一道狐妖般的轮廓,可纱帐上绣的是君子兰。
“木女郎,替臣谢过皇后。”
他作势要起身跪拜,木漪淡声:“皇后娘娘说了,你在养病,无需拘礼。”
“好。”
几月前从他房中出来,确实传了一阵他们的流言蜚语,后面事情太急,这些桃色也就翻了篇去。
江磐要借此抓住他,可没料到他直接退出了这场对弈。
“我也略懂医术,若大郎君不嫌,不如我来替大郎君把个脉,轻重缓急,也好向皇后娘娘禀告,娘娘正关切您呢。”
一干人等肃立周围,垂首恭候。
管家闻言抬了半个头,见影子抬手挥了挥,伸手让在场人都退去房外。
只有秋元留在房中没有离去。木漪不怕他监视,打开医药箱,让谢春深隔着帐伸出手,陈在那张案上。
谢春深伸出手,手指修长,骨节泛脂红。
木漪两指摁在他脉上,一时分不清,是谁的手更莹润白皙。
她能听见谢春深喷洒的呼吸声,摁的力度忽重,脉搏跳入她指尖。
他很康健。
木漪默不作声收起手枕,“娘娘带来好些药材,都用得上了,我按大郎君之前的方子加入几味,大郎君要按时服用,好生休养。”
他还是一个“好。”
她去抄方,他理衣裳。本以为就此闭语,他却在她写字时,主动在帐后与她聊起了天,“臣没能截住陈擅,本该负荆请罪,承蒙娘娘不弃,也想对娘娘道一句关切,听闻娘娘生了头痛,娘娘如今可还安好?”
“安的,偶尔有些小疾,于娘娘无碍。”
说了些官话,秋元一直在一旁听着,这会笑着过来,主动替木漪镇纸,实则是要问谢春深,“谢将军也困在西平许久了,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息啊。”
谢春深抱拳抵唇,咳嗽几声,“家父不曾寄家书,说起消息,想必还是军驿那边更快。”
秋元叹气颔首,手上磨墨,这举动看得木漪生疑,他何时肯下场为自己做这种小事,必然还憋着招。
果不其然,秋元再道:
“是有军驿信一封,这天高路远,西平又是陈王的老巢,大司马要破围可不容易。
好在大司马有开凿山道的经验,一行人马半月前已经战胜了二王,出了西平,往荆州追叛军而去了,不日,也可到洛阳。所以啊,谢大郎君,要快些好起来才是。”
木漪手顿,勾划处,晕开一滴黑墨。
是的,江磐从未真正相信过谢春深,她运气也很不错,又等到了一个忠心耿耿的谢征来抗敌。
二王一败,谢、曹与陈便成了二对一。
屋外雪花漫天,尘埃迫净,埋藏住世人各异的心思。
木漪接上断开的笔划,不动声色地想:冬至快要到了,谢春深跟他背后的那些人,会同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