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这种时候走了?这对吗?饶是塞西斯没接触过多少良好婚姻关系的伴侣,也知道在眼下这种情况,身为丈夫,绝对不可能就那么妥帖的离开吧?!塞西斯陷入前所未有的迷茫,他犹豫好久,才折返回去。虞庭芜仍然半跪在沙发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瞪得很大,像某种具有追踪性功能的指示灯,随着他每一步移动。“许先生,不在了。”塞西斯话出口,才意识到歧义,连忙补一句:“我是说他不在门口了。”乌黑的睫羽很轻地扇动了一下,虞庭芜眼眸低垂,让人看不清其中的深色。暖黄的灯光下,那点尴尬的气氛被冲淡了,只剩下不清不楚的朦胧。塞西斯在沙发前蹲下来,问:“他不知道你怕黑吗?”回答他的是漫长的沉默。寂静之中,细微的情绪仿佛被放大了,成了深厚的、难以启齿的落寞。那份由虞庭芜讲述的幸福婚姻以一种截然不同的模样展现在了塞西斯的面前。他微微低头,看见薄薄的居家服掩盖不住的小腹。是什么导致他们的感情发生了变化?是因为感情褪色了,所以虞庭芜才会独自来摩多星吗?可是如果真的是那样……许崇宁为什么会那么风尘仆仆地赶来?塞西斯想问,却最终什么都没问。他没有任何立场和资格……去介入这份关系。“家里有伤药吗?”塞西斯还记得虞庭芜脚上碰出的伤。虞庭芜的反应很迟缓,慢半拍才轻轻点点头。“在那。”他伸出手,指了指茶几下的抽屉。塞西斯这才发现,他的手上也有不少斑驳的红痕。“摔了?”塞西斯略冷的声音一出来,虞庭芜瑟缩了一下,就要把手收回去。塞西斯眼疾手快,轻轻握住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记得,虞庭芜的身体实在不能算健康,不然也不会在医院住那么久才出院。“……没有。”塞西斯没相信,他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虞庭芜的脸,确认没有撒谎的痕迹才转身。抽屉被拉开的声音,药箱被拿出来,瓶瓶罐罐在里头摇晃了下,被逐一拿出来仔细检查。生产日期、适用人群、禁忌症……“塞西斯。”塞西斯查看药物说明的动作一顿,却没回头。“你也会离开吗?”也?塞西斯打开药品,用棉签小心蘸取。“为什么这么问?”青紫的痕迹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骇人,塞西斯已经尽力将自己的动作放到最轻,却还是引起了一阵细微的颤栗。“阿妈——我的养母说,人只要活着,就会一直失去。”“直到最后,一无所有。”虞庭芜看着那点微不足道的伤口被妥帖处理,声音却越发的轻,他好像陷入了一个怪诞的悲剧中,越是珍视的,越是努力挽留的,越是无法留住。“塞西斯,所以,我也会失去你吗?”会……不会?塞西斯看出虞庭芜此刻的状态不太对,但即便是善意的谎言,他也无法回答。他是站在绞刑架下的人,绳索或许随时都有可能套在脖颈上,没有许下承诺的能力。“你的阿妈说的没错。”塞西斯小心将红肿的脚趾包扎好,抬起头,直直地盯着虞庭芜,“在丧失生命之前,人总是会不断不断的失去。”“但是,又仅仅是失去吗?”有那么瞬间,塞西斯想要捧起虞庭芜的脸,擦去那点仿佛要滴落,却并不存在的泪。但他忍住了。他说:“不是这样的,虞庭芜。”“你失去的时候,也在重新拥有。”直到生命停止的那一刻。虞庭芜微微出神,喃喃自语:“所以,这就是你……”没有任何迟疑的,丢下我的原因吗?因为觉得失去后会重新获得,因为觉得自己是可以被别的东西替代的、无关紧要的,所以才会决绝的、不留余地的离开。可是不是这样的。有的东西、有的人,很重要,很重要,重要到即便后来拥有再多,得到再多都无法取代,都无法愈合失去那刻带来的疼痛。虞庭芜的话没能说完,塞西斯顿了下,问:“什么?”“没什么。”虞庭芜扬起笑脸,“没什么。”他盯着塞西斯,目光坦诚而直白:“可是,塞西斯先生,我唯独不想失去你。”“我坚信,以后无论遇到多少人,都不会比您更加重要。”“……”塞西斯喉咙发紧,心脏在瞬间搏动的很快,扰乱了思绪与回答,这种话……这种话太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