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青翰想了想:“比我预估的人要少。”能凑出零散的一万人已经是出乎卯日意料,没想到姬青翰准备的人马还要多一些。孤竹。孤竹城内外皆一片死寂,城外架设的拒马桩被撞翻,七零八落地堆在地上,更外面是一条三尺深的陷马坑,下面不时传来噼啪声。城门口站着两个络腮胡子的外族人,高大威猛,说着一口粗鄙的高柳话,时不时大笑几声。他们身后的高孤竹城门大开,士兵们正在往外拖尸首,地上拖出数道血痕,士兵把尸首往陷马坑里一丢,啐了一口唾沫。下一刻,一支冷箭射穿了他的脑袋。守城的高柳人大叫起来,却见黄沙漠漠的前方出现了一匹白马,如同一道白虹横亘在干旱单调的土地上,马背上没有鞍,只用小臂粗的绳索一左一右拖着两个沉重的包袱。白马停在了陷马坑前,打着响鼻,马蹄刨地,高柳人定睛一看,拖的不是包袱,而是两个高柳斥候!斥候被派往南边打探情报,没想到死在路上,像块烂肉一样被拖回来。几人的注意力都被白马吸引,这时从东侧射出几箭,紧跟着一伙白马骑兵突然出现,一举跃过拒马桩,马背上的士兵反手举起长枪,等马冲到高柳人脸上,抬手将枪插进高柳人咽喉。来不及尖叫,来不及求救。这伙白马骑兵训练有序,主打突然袭击,并且两两配合,前一人负责一枪穿喉,身后另一人直接斩首。头颅在地上翻滚,马背上的士兵立即吹了一声鹰哨。一只猎鹰疾速下落,最后停在孤竹城墙头的旗帜上,那是高柳人占领城池后插上的旗帜,三个呼吸后,白马骑兵在猎鹰的辅助下瞄准了目标,猿臂张弓,一箭射穿旗杆。旗杆倒下是他们的冲锋信号。地面震动,数百位白马骑兵杀入城中,他们身形迅疾,作穿插阵型,两侧骑兵持盾,最前方手持枪剑,中间的人则挽弓架鹰,所过之处,片甲不留。留守的高柳人认出了白马,用不流利的官话惊惧喊道:“中州白马!”“咔嚓——”他的头颅倏然落地,咕噜咕噜滚到了旗帜边上,一双眼睛圆睁,死不瞑目。白马骑兵一甩带血的剑,示意其余人。“动手。”“中州白马,是一群活跃在北方平原的游牧骑兵,”姬青翰说,“他们统一骑白马,身穿轻甲,以出战迅疾、突然袭击闻名,总是出其不意发起进攻。这群人不拘泥于传统方式作战,而是会将骑兵与弓弩兵、枪兵等结合起来。高柳人与他们交手过许多次,从没得到便宜。”姬青翰:“这么说你可能不理解,不夜侯当年在中州带出来的兵名为中州突骑,在西周时因疫祸、战乱死伤无数,但仍然有一小批人活了下来,他们忠于不夜侯,不愿听从何儒青与你长姐的命令,从此隐入山林,做了游牧人。”中州白马就是中州突骑之后,他们从军时许多人不过十几、二十出头,如今正值青壮年,生聚教养苦了数十年,对高柳人之恨深入骨髓,孤竹被屠,他们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卯日沉默了一阵:“你怎么与他们搭上话的?”姬青翰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顿了一下:“我随父皇南下躲避战乱时,也有许多客卿与士兵随行,那群客卿士兵就是中州白马。”卯日没有想明白其中关系,好在谢飞光还在,他便转道去问自己二哥。谢飞光听后淡定道:“他们原本是被许嘉兰派去保护玉京子的。玉京子与他不合,许嘉兰就算服软认错玉京子也不肯原谅他,他索性挑了一批人去保护玉京子。后来玉京子知道你死后一蹶不振,求仙问道,追寻长生,最后被丹药拖垮身子,导致醉后跌进水里没有力气浮起来。”玉京子死后,中州白马无功而返,没想到一年后许嘉兰也在巨大的哀痛下过劳而死。“中州白马四处游击,偶尔保护流民不受活死人袭击,有时又参与战斗,直到保护着张高秋遇到了宣王。”谢飞光说:“以尘,他们不是忠于许嘉兰,他们效忠的人其实是赋长书。”卯日之前就察觉到了姬青翰的停顿,却不清楚他在怀疑什么,估计那个时候姬青翰就在反复思索中州白马为什么会突然效忠宣王,甚至愿意听他的建议。“既然高柳有人应战,眼下你们只需要专心对付何儒青的人。”卯日却没有松口气。就算中州白马效忠赋长书,可他还是觉得不是滋味,许嘉兰对玉京子的态度远超兄弟情谊,他早就察觉到不夜侯不善的态度,却屡次认为对方只是看他不顺眼。现在那些情谊早就随着时间湮灭了,卯日无从考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