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素一时瞪眼,“你既知道,还与他争个上下?”随即,却拉着他坐下长叹一声,“罢了,也不是你的错。”“我需要他的兵力,蜀中看似安定实则王衍在世时,藩镇割据,早不听成都号令。后经李衍商一番血腥整饬,推我上位,也丝毫未改其格局。蜀中兵短时内聚不到我手,纵使是李衍商亲自去收束,也不能。”她注视沈却,“如此,便无兵杀去洛阳,可我也没有载的时辰耗在成都,他的助力,我须得要。”殷素希望沈却能懂得她的话,可他那样聪明,又如何会不明白。一时唯见长睫覆目,遮得密密,泄不出他一丝情绪,只闻一声极低的回应。殿外疏雨复起,卷着风,她再度落目他缓动的手心间,长蛟似的血痕已凝成一道暗迹,万分刺目。忆及不多的过往,她似风,而沈却如云。她总是推赶着沈却漫无目的地疾奔,一路越壑穿林,快且急,于是不可避免地受伤、见血、陷入难境。若无她这阵怪风,或许沈却只会是一朵垂阳下最绚烂耀眼的静云。“我不该心随意动,你近我身,总会将自己伤得不轻。”殷素极轻地捧握着他的右掌,笑叹着说起浑话,“或许当年那道未解的卦是对的,沈却,咱们天生水火不相容。”重逢总是血淋淋的拥抱,天下怎么会有人像她一人一般。“殷素,是我自己握上,是我自己。”沈却安抚她抖动眼睫,不去凝望手心,可唇角将动,掌间锐痛钻心似的炸开。他忍着伤牵起笑,问:“又在何处瞧得什么卦,我怎么不知。”“那时孩子心性,只想同你一直玩闹,我便缠着张老先生算你会不会一直陪着我。”“老先生算得准啊,十三年,很长了。”本是句宽慰话,可落在殷素耳中万般不是滋味。她闷闷道:“他算得准,才不敢替我解褂。”“解未解都不重要了,咱们已应卦,便做不得数了。”掌心的疼一阵一阵漫起,眉心不受控地蹙紧,却又恐殷素捕捉,沈却只好仓惶将她揽入怀,稳着极低地抽气声道:“一娘若仍生愧疚,便记在心里,记着欠我,日后我要讨要。”“你想要什么,我现下便答应。”殷素音似雨雾浸过的鸟羽,她用力环紧他有些消瘦的身,又闷着声问:“还疼不疼?”“疼啊。”他下颌搁放她颈间,闻着令人短暂安神的淡香,沈却很快讨要,“从前旧人旧事再不作提,从现下起,殷素,我想你身旁唯我一人。”殷素一愣,自他冷怀里品出另一番深意,“怎么,我虽尚美色,却也不是人人可入眼采拮一番。”她微撑身后仰,对上他瞬然抚平的眉眼,忍不住去寻些微泛白的唇,“我定力很好的,你沈遇之是鸾佩逢(三)胸腔传来一阵绵密抖动,是沈却在笑,须臾笑意混入隐忍的忍喘声里,他眉目压而复松,移手待这等痛劲缓过。“不闹了。”殷素直起身,疼惜他愁面,又松开掌去缠紧臂间薄刃,“此伤瞧着骇人,莫要留疤。”实则诸如此类小伤,她早已司空见惯,然落在这向来清雅洁净、姿仪如璧的沈却身上,便叫人念得白玉无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