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日舔着唇皮说:“赋长书,表现差劲,好在来日方长,我们走着瞧。”追魂碑(三)百色寨的火烧了整整两日两夜,第二日的时候,卯日还是要出去继续诛杀傩尸。百色寨有几条通向山林的路,姬青翰下令将那些道路上的树木砍下,形成一片露天空地,再用麻布装上河中沙石,堆叠成小腿高的防火堤,拦在寨子与山林中间,火就被围困在百色寨这块地方。百姓们将渡口围得水泄不通,运送武真军的其余几艘渡船全用来转移百姓。好在百色人自己也有渔船,多运载几次,便将百色人安全转移。巫礼在没有祭台的地方,点燃了两颗滚了油的球,当中用铁链连接起来,就当着一众士兵的面起舞,邀请百神神降。磅礴大雨中,缶声高亢,众神投下锐利的视线,见火海中傩尸仓皇逃窜,钟馗便手持宝剑摘星换斗,气势汹汹杀了下来。沐良玉一枪贯穿了两只傩尸,只觉得大地颤抖,碎石滚动,正想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却见卯日站在火海前。巫礼面上戴着金色的青铜面具,一双眼睛藏在诡谲的面具之后,随后,似乎有一阵狂风猛地吹过,沐良玉隐约听见千军万马的声音,隆隆地在百色回荡。仿佛有一支看不见的军队,驱赶着傩尸冲进火海,他朦胧看见,高大的神像手持宝剑一剑劈向火海,又或者是慈祥的神女轻垂鹤颈,泪如雨下。百色已死,慈悲的傩神在流泪。武真军一共丢了三百多具傩尸进火海。等最后一只傩尸被丢入火中,火焰猛地一窜,火光如同激流。沐良玉累得满头大汗,和武真军坐在渡口上,仰头喝了一口水。卯日头上的面具已经消失,正拎着礼服慢悠悠往姬青翰的那条渡船前行,一众士兵偷偷望着他走过去,半晌才开口。“大人,他到底是什么?”沐良玉憋得脖颈通红:“问什么问!那是太子妃!”“啊?”“我说了你们就信啊!蠢货!”他整理了仪容,前去找姬青翰汇报,却见巫礼已经到了,现在正坐在姬青翰腿上,太子爷抱着对方的腰,认真看楼征呈上去的信。这一人一鬼,当真是丝毫不避人。等姬青翰处理完信,又要把巫礼送进船舱关起来。沐良玉适时道:“殿下,明日即可启程回丰京。”姬青翰嗯了一声,又见边护使迟迟不离开,不悦皱眉:“你退下吧。”沐良玉啧了一声,从甲胄里掏出一本皱巴巴的书,甩到太子爷的桌上,卯日垂眼一观。“新都……纪实?”姬青翰这才转过头,扫了一眼上面狗爬一样的字迹,目光落到沐良玉身上,嘲讽似的呵了一声,又被卯日轻拍了一下肩,才吐出一句:“这几日有劳边护使。”沐良玉没说话,抱拳走出去,合上门时,瞧见太子爷偏过头,似乎在和巫礼争执什么,隔了一息,才朦朦胧胧说一声。“多谢。”烈火烧了整整两日两夜,第三日清晨,雨下得更大,天地间一片昏暗,把百色的火浇灭。渡船中点上灯,调转船头,驶出被摧毁的渡口。渡船行了半月,因为有姬青翰的命令,卯日的船舱外一直有士兵把守,阮次山只能跪在门外,等姬青翰开门。“殿下,可以将阿摩尼交给小人吗?”阿摩尼是阮次山的杀父仇人,交给他处理倒也合情合理。但于公,阿摩尼以下犯上,谋杀太子有弑君之罪。于私,在必要时,阿摩尼将作为太子一派扳倒何儒青的底牌。更何况,姬青翰对于他说的话耿耿于怀,绝对不能轻易放人。但这些东西,他没必要说给阮次山听。“孤需要带他去丰京。依法论罪。”阮次山还要争辩,姬青翰叹息一声:“孤知晓你心中不平,孤同样心中愤懑,阿摩尼行事惨无人道、罪恶滔天,断不是只言片语能够阐述明了。若交于你,你顶多将其殴打一顿,随后再焚烧其尸,你虽然解了心头大恨,可那惨死的三位女子与其一儿一女又何其无辜,谁来平她们的怨愤,为她们报仇雪恨?”“再则,阿摩尼养出傩尸,如果这法子没有传出去倒还好,万一传出去,并被有心人掌控,危害大周江山社稷。那么他不仅仅是你我二人的仇人,还是全天下的敌人。”姬青翰神色一凛:“胆敢危害我大周江山的乱臣贼子,就是一捧尸骨,孤都要给他押到丰京去。”姬青翰身后响起了卯日戏谑的声音:“好端端的,又吓人家做什么。”巫礼站没个站像,仗着阮次山看不见他,先是双手交叠,弯着腰趴在姬青翰的车背上,见姬青翰不回话,索性捏了捏太子爷的肩,又坐到姬青翰的扶手上去了。